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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顽童沈叔

老顽童沈叔

文魁回家 之后,第二天一早,我们来到知青安养中心,接上四位老知青,由知青科周主任和两位男护士陪同,从佳木斯出发前往新华农场。这四位知青,当年下乡知青的点儿,就在新华农场,他们分别是北京知青沈曙光,天津知青李俊英,宁波知青杨庆康,天津知青陈建明。

回农场看看,是沈叔一直以来的夙愿,本篇文章也将围绕沈叔回乡记来展开描述。四位老人的医保关系都在农场,还需一个现场本人指纹输入,才能够完成跟佳木斯医院的对接。带知青老人回家,一则满足他们的心愿,又能帮助解决一些现实层面问题,我们深感欣慰。

上车的时候,四位老人当中,沈叔显得尤为兴奋。我们问他们什么时候知道要去新华农场的,他们说出发前才知道。一问医护人员才知道,不敢提前告诉他们要回农场,担心他们因为兴奋,晚上睡不好觉。

新华农场到佳木斯,车程不是太远,坐面包车大概一个小时左右。四位老人跟文魁一样,从医院里出来后,虽然面部表情并不十分丰富,但是一直望着窗外,一路上不说话,也不合眼休息

最有意思的是沈叔,回农场的路他都记得;告诉我们50年前,他开铁牛(拖拉机)从场部到连队来来回回很多趟,路线早就烂熟于心,以至于现在司机拐错一个弯,他都能及时纠正。

来到新华农场,当地民政局局长和医疗卫生站站长,盛情迎接。民政局局长跟沈叔,曾经在一个连队做过知青,对沈叔比较了解。他说,沈叔在连队的时候,就写了很多东西,对别人说自己是天文学家,哲学家,法学家。他看过沈叔写的东西,基本看不懂。给沈叔提建议,既然想写东西,就写一写知青下乡的经历和感受。沈叔嗤之以鼻,觉着凭借自己的才华,不写那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文章。

在安养中心做调研期间,沈叔是最具争议的一位。刚跟沈叔接触,觉着他再正常不过,思路清楚,知道2011年自己进入安养中心之前,帮当地农户种地,每天一个工70块钱。待到2013年我们去医院调研时,每天一个工120块钱。他还喜欢看电视,从电视上获得各种信息,尤其关注跟精神卫生有关的法律法规,对新精神卫生法了解的十分清楚。

他进入知青安养中心,缘于他的战友回新华农场以前连队所在的老房子,回忆往昔。老房子是茅草屋顶,已经废弃一段时间了。当战友们看到一位胡子老长,看起来一年没有洗澡,头发都黏糊在一起的沈叔时,没认出他来。再仔细一看,这并非一个老翁,只是因为长时间不打理,把自己搞的像一个“野人”般的老沈。沈叔还沉浸在以前连队的生活方式当中,用火炉取暖、做饭。

如果仅是单纯追求过往简单朴素的生活方式,战友不会干涉沈叔的生活。因为这位战友了解沈叔以往的病情,沈叔这时一个人在茅草房里,每天用火,存在重大安全隐患,说不准哪一天一把火烧起来,沈叔便一命呜呼。于是战友联系连队,把沈叔送到了安养中心。

沈叔就如一个老顽童,每天脸上挂着笑。我们看他思维相对清晰,问他了不了解某人的情况,他常常说,他是傻子啊,每天也没个表情。沈叔曾经跟另外两个人,经过严密的观察和计划,三人一起在去另一栋楼做B超的路上,分开跑出安养中心。周边有玉米地,杂草丛生,要找到人,太不容易。主治医生对各位患者非常了解,经过分析,跟科室医生护士说明,不要四处找了,就到火车站守着。当天晚上,果然三位出走的患者,到火车站集合,与医生护士碰个正着,跟着回到安养中心了。

沈叔的生活里,有两个执念,一是他认为自己是天文学家、哲学家、法学家。他曾经给中科院地理所写过很多文章,七十年代末以前回过北京一段时间,也曾亲自把写的稿件送到中科院,但是没有得到回复。按照沈叔的说法,因为他写的东西太前沿太深奥,没人看得懂,所以没有得到回复。今年九、十月份,基金会计划安排沈叔回北京,去他一直向往但是却未曾踏入过的中科院地理所参观,并且请一位天文学家与沈叔对话,让沈叔过把瘾。

沈叔的另一个执念,是回到连队他的小房子。在这个小房子里,有传说了十来年之久的“两个存折”。谣传沈叔有两个存折,到底真有假有,一直是个争议。这次回新华农场取传说中的存折,也颇为曲折。在农场卫生站参观后,当地领导的车在前,带着我们离开。

我们并不知道,沈叔心心念念的小房子,就在卫生站隔壁。当我们的车在行进中时,聊着天,方知我们离沈叔的小房子越来越远,前方的车要带我们去吃午饭。基金会工作人员和安养中心医护人员达成共识,我们带老人回家看看,完成他们的愿望,要放在第一位。我们一定要带沈叔去看上一眼他的小房子。

于是我们掉转车头,又回到卫生站。果然沈叔的小房子就在隔壁,哈尔滨知青李阿姨在帮忙看着。沈叔回到小房子,给我们介绍了一下,从哪个窗户到哪个窗户,是他的,房子南侧还有一小片田是他的。进到屋子里,因为长期没人住,屋里的很多东西都堆砌在一起,内屋有三个木头箱子,上着锁,看起来已经很久未曾挪动过。我们问沈叔,还记得自己的存折放在哪里吗?沈叔指了指最靠里的木头箱子,说就在那个箱子里。

沈叔的回答,周围站着的人都将信将疑。因为年久未用,箱子的锁已经锈了,而且钥匙也不知去处。哈尔滨知青李阿姨帮忙找来了一根铁棍,一个榔头,递给旁边身强力壮的男护士,想让他帮着撬开。沈叔直接把铁棍和榔头接过来,他要亲手打开木头箱子。男护士想帮忙,沈叔不用,他就自己一下一下撬着木箱子。大概十多分钟之后,木箱子终于撬开了。箱子里最上面是一床棉被,绿色带花的被面,米色里衬,被子叠着,发霉的味儿飘出来。

李阿姨说,这被子已经十来年没动过了,哪里还能再用,扔了吧。沈叔不同意,轻轻的放到一侧,继续在箱子里翻。找到了一个塑料袋,袋子里果真装着两个存折和一百块钱现金,一个是农村信用合作社的,一个是农业银行的。两个存折都对折着,不知道磁卡还能不能用,周主任看了一下存折上的钱数,也正如沈叔所说,加起来八千多块钱。这两个传说中的存折,经过这次回家之行,终于落实。把两个存折拿出来,沈叔又轻轻把被子放回木箱子里,说留着以后再用。

午饭过后,我们带着沈叔去两个银行,把存折里的钱取现,再开一个新的农业银行的储蓄卡,这样方便沈叔以后在各个地方取用。在存折取现过程里,沈叔再次表现出他的与众不同。两个存折,沈叔设置了两套密码,一次性输入正确。可见这两个存折对于沈叔的意义,我们猜测沈叔有空闲时间,就会把两张存折的密码背一背,从不曾忘记,也不会弄混。

沈叔再三确认,不用存折,用储蓄卡,他在连队是否也能使用。确认过后,沈叔才放心的把钱都转到一张卡里。周主任问他是否要自己拿着钱,沈叔说不用啊,放在周主任那里最安全。

跟沈叔熟悉了之后,他会告诉我们一些秘密,比如广播电台的人怎样给他传递暗号,电视台的人怎样向他点头,传达秘密信息。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,而我们能做的,就是尊重他们的秘密,帮助他们满足一两个小心愿。

给四位老人取完指纹,办好医保联网后,我们踏上回安养中心的路。其他老人有些因为身体原因,不能回到农场或者老家,我们就趁着在佳木斯期间,给老人们买了一些吃的喝的和香烟。分发给老人们这些小礼物时,见到他们如孩童一般的笑脸,听到有人趴在富老师怀里呜呜的哭声,我们觉着自己的工作虽然着眼于细微处,但感到了深深的开心和满足。

huangmo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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